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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给才能自足

木鱼【上】

镜台山是座山,镜台庙是座庙,山主和庙主都是同一个人,被世人称作镜台长老。

有人说这位镜台长老是早先神魔大战之后留下来镇守人间的得道高人,也有人说这位道法高深的长老其实是只修炼成精的黄鼠狼,众说纷纭,大家都觉得自个儿说的才是对的,不过短短一刻钟,这位长老的身份便在得道高人和黄鼠狼间转换了好几遍。

反正谁也没见过,说错话也不用付钱。谁说的有鼻子有眼,就有一大群人围上去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被围住的人便越发得意起来,起了一个姿势,竟是要讲到天黑的趋势。

吴世勋听得有趣,只觉得庙里那位整天只知道敲木鱼的活死人见到这幅场景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大概也没什么感想,最多动动他那凉薄无情的眼皮,看别人两眼,只把别人看得透心凉,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唐突了。

 

 

哦,那位“镜台长老”有名字的,姓边,唤伯贤。

其实边伯贤本来和寺庙这种地方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的。

事情的起因是一场大雨,一个年轻人匆匆忙忙地闯进一间小茅屋,小茅屋的主人十分善良温和地把他迎了进去,还给了他一杯热茶和一小碟油饼。

这位年轻人大概是难得遇到好人,一时间无以为报,总想要为人家做点什么。抬眼扫了一圈屋子,最后视线落到那个病怏怏的小孩子身上,仔细看了两眼,一张人模狗样的脸缓缓浮上了一副悲悯的神色,扭头对这对夫妇说:“这孩子命里五行缺了两行,恐怕活不长,若是让我带回去,佐以心法和药物,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这对夫妇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说话不过大脑的人,双双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只见这位年轻人摇摇头,随手掐了几个诀,屋子里便春去秋来地变了好几遭。

夫妇两人在火炉和冰窟里来回被折磨几次后,终于是信了这位看似不靠谱,可能真的有两把刷子的年轻人。

于是那个幼小的病怏怏的孩子便跟着这位年轻人离开了这个养了他四年的家。

那个病怏怏的孩子便是边伯贤,那个年轻人便是真正的镜台长老。

再小,再不懂事,那也是个孩子,有哪个小孩子不想待在父母身边,偏偏边父边母狠得下心,打着为他好的名义,硬是把他交给了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

于是边伯贤一颗本来就没长开的心,伤神又伤身,最后索性不长了。

而那颗本该尽显少年活性的小孩儿也仅仅才两年光景,便显得死气沉沉,再晃不出一丝波动了。

那时的镜台长老看到这样的情景,劝过,诱哄过,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泼妇方法都用上了,然而年纪轻轻的边伯贤只是抬头看了他这便宜师傅一眼,便逼得这位道行高深的镜台长老差点跳脚,他分明在那小孩儿的眼神里看到了鄙夷!

至此,镜台长老不再作妖,边伯贤也难得过了几年清闲日子。

只是这生活太过平静,久而久之,边伯贤身上便带上了一股说不清的死气。

有时候他往那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什么也不干,就垂着眼看经书,俨然已经和这一方小天地融为一体,一呼一吸都遵循着周遭空气流动的规律,不翻书的时候,身上唯一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消失殆尽了。

对此,镜台长老养成了定期去山下给他寻觅各种小孩儿爱吃的糖食的习惯,有次甚至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了一只叫花鸡,企图以美食唤起边伯贤对人世的一点留恋,可惜这油盐不进的小畜生只是微微摆头,文绉绉地说了一句“多谢师傅好意,徒儿还有几句经书没看明白,先去温习了。”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留下镜台长老原地叹气,叫花鸡最终还是落入了他自己的腹中,这位不受自家徒弟待见的老男人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只觉得看起来灰不溜秋的叫花鸡竟是如此美味。

于是后来每次给小畜生觅食的时候,少不得要去集市买几只叫花鸡来解馋了。

黄大仙的称号,大概也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镜台长老有苦说不出,而每次一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的头痛便更加严重了。

 

 

 

不安于现状的镜台长老仔细分析了一下边伯贤的情况,觉得这小畜生这么冷血,大概是还没来得及感受人间的七情六欲便被人砍去了念想的缘故。

要想小畜生重新变回一个会哭会笑的活人,恐怕还得从情这个字入手。

可是天大地大,去哪儿给他找一个愿意扛着百丈幽潭的冷气,去焐热他那颗心的人呢。

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师傅尚且没有这样的信心,更何况找来的不认识的人。

于是师傅愁白了双鬓,从当初那个很有小白脸资本的年轻人,硬生生地熬成了一个中年大叔。

大概是他的诚意终于感动了上苍。

这天他在百无聊赖逗院子里那颗桂花树玩儿的时候,少见地看到他那处事不惊的小徒儿,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衣衫不整,发簪也歪了一半,

看到他仿佛才终于稳下了心神,半带怀疑,半带惊吓地说,他正敲木鱼念经书,敲到要紧处,那木鱼竟然开口说话了。

镜台长老见怪不怪,这里灵气浓郁,庙里的任何物件,只要潜心修炼,再加上一点机遇,别说开口说话,就算是幻化成人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这时才想起来摆出一个师者的威严,淡淡开口,“一个木鱼精而已,你身为我座下唯一的关门弟子,惊慌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边伯贤少年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但目光已经沉静下来,不一会儿,整个人又变成一潭死水了。

镜台长老:……

他刚刚到底是有多嘴贱,小畜生难得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竟然让他三言两语又给逼回去了。

等到两人进了堂内,发现那木鱼正自己无聊地转着圈,一会儿看看面前的蒲垫,一会儿瞅瞅头顶的青灯。

边伯贤虽然心里已经说服自己不怕这小怪物,但身体还是在看到木鱼的一瞬间僵成了一块石板,任镜台长老怎么拽都拽不动了。

于是一生没做过几个正确决定的镜台长老这次果然不负众望地再一次做了件糊涂事。

只见他手一甩,边伯贤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见那木鱼张开了一张大嘴,嗷呜的一口把那东西给吞下了。

 

 

 

于是一师一徒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团木鱼缓缓化成一团烟雾,最后从烟雾中走出来了一位高而瘦削,五官俊美的男子。


深夜摸鱼,我得去睡觉了。

这个明天应该能完。

应该。

大家晚安。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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